论当今基础素描之怪现象

一幅优秀的素描如何评判?什么样的画才算优秀的素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吗?当然我这里所说的是基础课中的优秀素描,那些一眼就能见到许多毛病的素描除外.不过也不一定,记得有一本分析考卷的"点评"里说的好,居然还有因"胆大"打动评委而给高分的,你要是一般的艺术院校也罢了,只会善意的劝你该再学习学习吧.啊!这原来是中国最高美术学府的故事.我不禁茫然了,中国的素描怎么了?[指基础素描]
也许我孤陋寡闻,本人也认为,素描那玩意儿本身是西方的东西,是早年徐悲鸿先生留法后,才把真正的素描带到中国.可以说当时中国的素描是以徐悲鸿.吴作人等一批画家为代表的法派素描.可惜时任中央美院院长的徐老先生在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于1953年去逝,法派素描无以得传.这时苏联老大哥来了.新中国成立后由于政治时势的变化,当时的中国同欧美等发达国家形成了对立,自我划分为第三世界,当然我们还要摆脱帝国主义对我们在文化上的浸蚀.苏联老大哥在各个方面帮助了我们,或是我们学习了他们,艺术也不例外.50年代中期,苏联画家马克西莫夫训练班在中央美院成立,中国当时一批精英画家参加了培训,随后苏派素描象一股春风吹野草,迅速吹遍全国.
我从70年代末开始学习素描,当时是去北京西城少年宫,还要参加考试,不收学费.也是接触苏派画法.后来在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学习时我的老师是50年代央美附中毕业的,自然还是苏派.其实苏派素描有它的先进性,分面切块的方法便于初学者上路,明暗光影法也容易出效果.可它的最大缺点是比较机械.死板,且有抄光影的嫌疑.80年代初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画家们得以出国看世界了,他们去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等国家追根溯源,发现原来欧洲早在文艺复兴时期的素描就已相当美妙精伦了.从拉斐尔.丢勒.贺尔拜因.伦伯朗到鲁本斯.安格尔等等大师们的经典素描,他们画得是那么直接,那么贴切,那么概括,那么朴实,那么自信.让中国画家们茅塞顿开,原来素描还可以这样画!80年代末,我们的素描开始弃光影重实体,向欧洲大师们学习.这似乎是个进步,因为那时我们的素描还是有目标的.此时也正是我报考中央美院的时期,我在这次转换中尤其是在央美学习的这几年,也是费尽心机,不辞辛苦,最终受益匪浅.还获得了那个年代基础素描的最高奖和吴作人美术基金会颁发的奖学金,感谢我的老师,也感谢那个时代.
21世纪初,又改革了,很多大学不管是不是和艺术沾边的都加了美术设计专业.政治学院有.邮电大学有.交通大学有.航空航天大学也有.据传说中医大也要办美术系,建议它办中国画系吧.似乎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都与艺术有关了.美术教育由原来的精英式教育改成普及型教育.由于考生众多,考试方法有了很大改变,于是一种应付考试的素描应运而生.在写生过程中不顾模特形象,夸大五官.过分强调骨骼与神态,以漫画式夸张的人物形象比比皆是,大的分面切块既脱离实际又如毫无具体细节的体现,目的是要在众多考卷中跳出来,而可悲的是这种"假.大.空",竟然在前几年还出现在中央美院的优秀试卷中.在此需说明:不管何种画法,作为基础课的考试,对准确的比例.结构.透视.动态的严格要求是永恒不变的.是作为第一评分标准的.分面切块是素描入门时期学习的一种手段,是学习过程,而非结果.作为考附中阶段是可行的,而考大学尤其是央美全国素描最高水准的地方,还在用分面切块法,说明此考生对素描的认识尚停留在初级阶段.其实我在这里说的并非考生的不是,我奇怪的是他居然得了最高分!这便是我在本文开头所提的两个问句.
几年来决策者们在教课的过程中终于尝到了苦头,这样的学生入学后好不好教只有评判者自己能体会得到.那些只会概念的分面切大块的学生在长期作业中不会深入,不能具体,因为他们在考前班所学的重点就是如何制造抢眼的画面效果取乐考官,忽视了那些最基本的硬道理,钻了考卷多评判官来不及仔细的空子.于是乎我们的素描一度变得画面越来越黑.线条越来越粗.形象越来越丑.处理方法越来越概念.我不禁感慨:大师,我们能看出你们的作品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可你们怎么没有这些东西呀!听说还传出个笑话: 一周一张的素描作业,某学生一天就画完了,当然他就会考试的画法,第二天没的画了,于是上色粉,第三天开始上淡彩,一周下来素描作业改色彩了.

今年,决策者们似乎有所醒悟.中央美院六十年素描回顾展给所有考生一个暗示,回到老美院的传统吧!强调和重视形体.比例.结构.动态,对不同模特真实贴切的感受.不能再主观编造一个概念形像,背一幅场景气氛,默一个画面效果了!基础素描其实就是一种严格的基本功训练,简单的说,越贴近对象越说明你的功夫,毕竟你是考学,是学院派.而素描艺术表现,那至少是上大三以后的事情了.我的许多学生问我:您当年获全国一等奖的大卫为什么这次没展出啊?其实这是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的事,因为我太了解人性了,决策者也是人,抛开他们的地位,他们也和一般人一样,也正因为他们有地位所以会比一般人更清高.更嫉妒,他需要你的画为他脸上贴金时,会毫不犹豫,毫不吝惜的把大奖给你,但当他发现因此你受益而反过来他又没得到你什么好处时,这样的事情也就再自然不过了,哈哈!

今天在这个大背景下,我出版了这本画册.还是想强调素描的功力不是短时间突击就能出来的,希望回到贴切朴实的画法上,因为基础素描不是时尚,也不是包装,它需要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表象和深入研究解剖,把自己的脑子梳理清楚:第一,什么是要画的,什么是不画的.第二,确定要画的如何画.这就是用脑而并非技术问题.技术是随着眼睛头脑的修炼而逐步提高的.在当今基础素描中就存在着刻意追求技术技巧,而忽视了作为基础练习所应掌握的根本问题. 在这里我不想把怎么画的方法说的很具体,因为这些知识大同小异,很多书已经把这段讲得很细致了, 有的书掰开揉碎甚至对着一个鼻子头怎么画都能分析出个1234ABCD,已经到了极至.然后再让学生们背下来,告诉学生们遇到鼻子就这么画.我也有心想编这样一本书,书名叫:"傻子学画必读".拜托了,给我们的艺术留一点让学生能自己暇想和尝试的空间吧!--------------本文章纯属个人见解,欢迎同仁批评指正。

常久青 2010.6于北京望京花家地南里